华尔街“垃圾债之王”的贪婪十年。（华尔街债券之王）
他是美国金融圈自J.P.摩根以来最具影响力的大佬，被白宫誉为“美国最伟大的金融家之一”；他是“金融天才”，也是位于华尔街食物链顶端的“捕食者”；他一手打造了20世纪80年代华尔街的“贪婪十年”，对美国证券金融业乃至科技的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也“树大招风”，被永远逐出证券市场；而即便从王座陨落，他仍然能够获得白宫的特赦。
在他的众多称号中，最为响亮的还是那一个——“垃圾债之王”。
大家好，欢迎来到金钱永不眠系列的第十期，本期的主角我们曾在本系列第二期“华尔街内幕交易沙皇”篇中用一句话匆匆带过，但事实上他的传奇生涯一本书都写不下，他就是迈克尔·米尔肯 (Michael Milken)。
1946年，米尔肯出生于美国加州一个中产阶级家庭，从小就对数字特别感兴趣，还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学习时就已经通过投资展现出不俗的财务天赋。1968年大学毕业后，米尔肯进入著名的宾夕法尼亚沃顿商学院继续深造，并在1970年以全优的成绩获得了MBA学位。
在沃顿商学院学习期间，米尔肯在纽约投行Drexel Harriman Ripley找到了一份暑期工作，并在毕业后加入该公司，负责低等级债券研究工作。1973年，Drexel公司与Burnham公司合并，成立了德崇证券（Drexel Burnham Lambert）。原先Drexel公司的员工被抛弃了不少，但米尔肯被留下来，并得到了创建高收益债券交易部门的机会，正式开启了他的超神之路。
垃圾里淘金
在那个年代，正值美国通胀和失业率飙升，信用严重紧缩。一时间许多公司的债券都被评级公司降低了信用等级，沦为“垃圾债券”。事实上，所谓“垃圾债券”并不是垃圾，而是指信用级别在标准普尔公司BB级或穆迪公司Ba级以下的公司发行的债券。由于这些公司评级风险较高，因此，垃圾债券利息也高于其他同类债券产品。
但华尔街的抵押债券市场被诸如所罗门和雷曼兄弟等顶级投行所垄断，而这些大佬对于哪怕潜力巨大，但业绩不佳的小公司兴趣寥寥，只愿意关注那些过去表现好的蓝筹公司。随即，各大基金都急于出手在他们看来已经不能带来任何回报的低等级债券——而米尔肯就在其中敏锐地发现了机会。
米尔肯的灵感来自于后来担任克利夫兰联储主席希克曼对美国大萧条时期的研究。通过整理1900年和1943年的数据，希克曼发现，低评级高风险债券的投资组合实际上往往比高评级低风险债券的投资组合表现要好。米尔肯则在此基础上研究发现，一个多样化的长期低等级债券投资组合，不仅会带来更高的回报，而且也不会有太大的风险。
此外，米尔肯还意识到，美国在二战之后逐步完善了监管措施，旨在保护投资者不会因为企业破产或拖欠债务而遭到损失；大公司不被允许破产，其股票并不会停止交易。在他看来，当时的垃圾债仅仅是缺乏流动性，只要公司前景可以，那哪怕债券违约，也能带来巨大回报。
于是，在各大基金急于抛售手头低等级债券的时候，米尔肯逆市大胆接手。而在他对垃圾债发行公司的经营状况和偿债能力做了深入研究后，挖掘出大量具有盈利前景的公司，并低价买入。同时，他也四处宣传他的投资理念，说服投资者将眼光转向此前不屑一顾的垃圾债。
事实证明，米尔肯的判断是正确的。很快，他经手的垃圾债就以100%的年回报率带来了500万美元的收入，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他的部门给公司带来的利润占比很快从35%发展到1975年的接近100%，而米尔肯自己也依靠单枪匹马做大垃圾债市场，迅速成为华尔街公认的垃圾债宗师。
70年代末，美国金融市场也逐渐稳定下来，垃圾债的巨大获利空间不复存在；而且彼时垃圾债数量有限，已经无法满足投资者日益膨胀的胃口。可是这哪难得倒米尔肯？他发现，与其坐等那些拥有垃圾债的公司信用滑坡，不如自己去找正在发展的公司，为他们发债。这些公司的信用评级与原来的垃圾债公司差不多，但正处于上升阶段的它们债券质量会比那些效益下滑的公司好得多。
这么一来，米尔肯又开拓了一块新的投资大陆：创建垃圾债包销市场。
其中，米尔肯与美国MCI通讯公司的合作堪称经典。当时，仅仅于1963年以3000美元起家的MCI向全球最大的电信公司AT&T发起挑战，而米尔肯则通过包销垃圾债为MCI筹集到了足足20亿美元，成功打破了AT&T在长途电话市场的垄断。
登顶华尔街
在华尔街投行看来，既然米尔肯能够为企业包销垃圾债，那这笔钱为何不能用作企业并购融资呢？米尔肯与他们一拍即合，从此，“举债收购企业”这一概念从荒诞变为了现实。当时的大背景则是里根上台，美国政府倾向于放松管制，支持自由市场。
于是，在投行和米尔肯的推动下，80年代初，以杠杆收购为主题的华尔街“贪婪十年”拉开了序幕，而垃圾债投资也在美国达到了真正的高潮。由于米尔肯的筹资能力实在是过于恐怖，小公司吞并大公司的“蛇吞象”故事在华尔街频频上演，只要是他盯上的公司，基本无一幸免。米尔肯曾说：“没有哪个公司可以强大到不害怕我的实力。如果我想，我可以拿通用、福特和IBM开刀，让他们胆战心惊、坐卧不安”。
垃圾债交易商们的年度聚会，也因为主题逐渐偏向于敌意收购，而被称作“捕食者大会”。米尔肯则曾在一众捕食者（其中具有大名鼎鼎的华尔街狼王卡尔-伊坎）面前宣布：“我们将为敌意收购提供杠杆融资，任何人只要得到德崇证券的支持，就能买下一家公司”。
比如亨利·克莱斯以区区1500万美元的自有资金，收购了市值250亿美元的美国第二大烟草生产商-雷诺烟草。克莱斯的并购资金，除了自己的1500万，剩下的99．94％都来自米尔肯的垃圾债。
又比如私募股权基金KKR对纳贝斯克的世纪大收购，纳贝斯克是美国最大的食品和烟草生产商，骆驼香烟、奥利奥饼干都是这家的产品。纳贝斯克的控制权争夺战十分激烈，有四方参与，最后KKR靠着米尔肯和几家投行提供的230亿美元，外加自有的20亿美元，买下了纳贝斯克。
米尔肯还策划了使他名声大振的皮根斯袭击海湾石油公司的标购事件。虽因海湾石油公司转头与标准石油公司合作，未获成功，却证明了米尔肯有在数天内筹集数十亿甚至上百亿美元的能力。
在上世纪整个80年代，美国各公司发行垃圾债券1700多亿美元，其中德崇证券公司就发行了800亿美元，占47%。10年间，米尔肯将德崇证券从一个二流券商变为世界顶级投行。1987年该公司收益超过40亿美元，是华尔街盈利最高的公司。同年，米尔肯个人年收入达到5.5亿美元，甚至超过了证券交易委员会的年度预算。
5.5亿美元什么概念？当时福布斯排名靠前的富豪总身家也才三十亿美元，这还是多年积累的财富。
在这十年中，米尔肯正式加冕“垃圾债”之王，在杠杆收购领域是连高盛、摩根等顶级投行都头疼的对手。经典电影《华尔街》的主角戈登-盖柯，也正是以米尔肯为原型塑造的。
树大招风跌落神坛
在一些人看来，米尔肯不断发起的并购大大推动了美国80年代高新技术的发展，尤其是光线产业和移动通信，因为他解决了高风险技术公司在资本市场的融资难问题。CNN、时代华纳、MCI电讯公司等公司的融资很大程度上都要归功于他。
但是上市公司被并购之后，裁员减薪是非常普遍的常规操作。“捕食者”米尔肯的频频出手，不仅砸了企业高管的饭碗，也断了其他投行的财路。不知不觉间，舆论的风向悄悄改变了。美国当时有一项民意调查，68%的受访者认为企业并购对国民经济不利，而80%的受访者认为并购交易养肥了银行家和律师。
针对米尔肯的指控越来越多，在司法部门眼中，米尔肯俨然就是一块行走的“政绩”。此时，华尔街内幕交易“沙皇”伊万-博斯基登场了。在被政府抓住后，博斯基为了减轻罪责，交代了不少人名，其中就包括米尔肯。于是司法部门获得了调查米尔肯的借口，在其每年数以千亿美元计的交易中找到了一个漏洞：他和朋友创建的某个合伙公司确实会利用内幕消息，提前买入被并购企业的股票，获利高达。。。数十万美元。相比米尔肯动辄以亿计算的收入，这简直是九牛一毛，但是没办法，事实就是米尔肯涉足内幕交易了。
1989年3月，米尔肯因涉嫌98条经济罪被老布什政府起诉。第二年4月，米尔肯同意检察官提出的6项重罪指控，被判处10年监禁，赔偿和罚款11亿美元，并被禁止再从事证券业。但是哪怕到现在，米尔肯案的陪审团在很多问题上也无法达成一致。不过不管怎么说，米尔肯作为“垃圾债券大王”的时代画上了一个句号。德崇证券也在其入狱后因为手握太多垃圾债卖不出去，资金链断裂，于1990年2月申请破产，成为大萧条时代以来第一家破产的华尔街公司。
由于在服刑期间米尔肯为美国政府提供了金融犯罪方面的咨询支持，1993年，米尔肯在入狱22个月后被提前释放。随后，他确诊了前列腺癌晚期，医生判断其寿命不超过两年。但是，米尔肯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并成立了一家抗癌基金会，投入超过7亿美元致力于研究癌症，并在2004年登上《财富》杂志封面，被称为“改变医学的人”。
此外，不像其他的华尔街巨犯一样出狱之后就默默无闻，米尔肯还于2000年创立了在线教育公司K12；在前两年美国的SPAC热潮中，也出现了他的身影，旗下基金拥有大约125家SPAC公司，价值不少于5亿美元，被《福布斯》杂志称为SPAC投资者中的“巨鲸”。
特朗普的“报恩”
尤为值得一提的是，2020年2月，时任美国总统特朗普对米尔肯下达了特赦令。在宣布特赦的声明中，白宫称米尔肯为“美国最伟大的金融家之一”。特朗普说：“他已经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特朗普此举令媒体震怒，称这是在传递“金钱可以买通司法”的信号，《华盛顿邮报》更讽刺称米尔肯在政府的帮助下成了“又有钱，又有人脉的罪犯”。
但背后的原因可能很简单，因为没有米尔肯，可能就没有特朗普的成功。上世纪80年代，特朗普在纽约搞地产成功以后转战赌城大西洋城，并夸下海口称要建全世界最豪华的赌场——“泰姬·马哈尔”，初期投资就高达10亿美元，为此特朗普发行了6.75亿美元的垃圾债。某种意义上说或，如果没有米尔肯一手做大的垃圾债市场，特朗普也无法顺利成为地产大亨，以及后来的美国总统。
参考资料：
1. 白宫特赦的大人物--资本大鳄“米尔肯”
2. 特朗普赦免的这个男人，华尔街一代枭雄！
3. Michael Milken, The Dethroned Junk Bond King, Phil Hall
4. The story of Michael Milken: the Junk Bond King
5. 电影《华尔街》（1987）
6. 《贼巢》Den of Thieves，詹姆斯·B·斯图尔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