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记 (一)

【 编者按】：笔者在安丘工作时期认识了本文主人公，他虽然比我长七、八岁，但他充满着时代的色彩和人生的阅历深深打动了我的心灵，不得不为他的口述提笔 写下了此文。以对过去事情的记存，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第一章

启萌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 安丘北部王家庄孙占奎时年三十岁中等身材，白白的皮肤，有一头乌黑的头发，他面目端正，一双不大的眼睛较深的凹进眼眶里炯炯有神，对人说话先笑露出一对酒窝，让人感觉朴实，憨厚。父母是吃苦耐劳的种地农民，他姊妹三个，姐姐嫁给不远的刘家尧镇。是镇上一所小学的教师，姐夫刘玉喜是姐姐的高中同学，商校毕业后担任镇上供销社的会计，生活当时还说的过去，比较殷实，姐姐还经常添补娘家。妹妹还没出嫁。孙占奎从小听话老实，勤快。健硕的身体一般农活不在话下，父母及亲戚家人都习惯称呼他叫大奎，现已成家独立门户是两个女儿的父亲了。就当时的计划生育政策是不能再生育了，还需做绝育手术。但是按农村的风俗，一个家庭没有男孩，认为不是一个完整的家，在父母的惋言细说下。他和媳妇香玲用半明半暗的方式生下了第三胎，如愿以偿有了儿子。但也违反了计划生育法，这时候有的村民理解，也有人嫉妒，说闲话，大奎平常在村里人缘较好，谁家修房子了，家里有红白喜事了，别人一说他都很疼快的去帮忙，但是这个事是当时的违法大事情，不是谁说一句好话就过去的事。经过大队党支部开会研究，上报公社党委计生办，得到了一个态度端正、认识较好、罚款七百元、违法当事人生产后三个月内必须做绝育手术，免于其它处罚的决定。大队部根据他家现实情况，又给了他一个优惠的政策，没有现钱可以用工分来折算的意见。当时村里一个整劳力干一天农活工分计十二分（一分折算是一毛二分钱）。

这几天大奎特别忙。虽然娘来帮着照顾媳妇做月子，但她还要回去做大家的一日三餐，好歹两家离着不远，忙的也是不可开交。大奎除了每天出工外，还要照顾五岁的大女儿和两岁的小女儿洗衣吃饭，洗脸睡觉，还要整理自家的小菜园。以前这些活都媳妇干的事，现在全部要落在大奎一个人的肩上。把大奎忙的晕头转向，今晚两个孩子睡的早，在香玲催促下，他急急忙忙的赶到八里外丈母娘家报了个信，丈母娘也正为女儿生产这事不知道消息而着急，大奎来了她也就放心了，嘴里说着顺利就好，她把炕对面的小橱打开提出一篮子鸡蛋，

说到：这是我给香玲攒了点蛋，是养的那几只鸡下的你带回去吧。大奎提着篮子转身往外走去，到了街门口时丈母爹在后边说到，大奎啊：上边的处罚条条下来了吗？大奎低着头小声说到，还没有，这时因为撒谎他的心突突的急跳，脸也发热，多亏是晚上老丈人没看出来，不过老丈人还是嘱咐到，大奎呀，你心里要有数啊，已臼jiu，（安丘的乡音，“是的”，“好的”，意思）大奎“应”了一声快速离开了丈人往家走去。

在村头路过井台时有一个人在打水因天黑看不清是谁，想着赶紧回家的他低着头就过去了，这时那人突然喊了一声，是不是大奎啊？他听声音就知道这是村支部书记孙俊才，哦，三叔是我，孙俊才和大奎是本族。在家大排行是老三，下一辈的人习惯称他三叔。去那里了？这么晚才回来，大奎赶紧说到，去丈母娘家说了说香玲的事。哦，王主任（大队支部委员妇女主任王玉兰）和你说了公社对你的处理结果了吗？已臼。大奎啊：这个结果可是我和王主任在公社里说了不少好话的，不然按规定，一胎是男孩的，再生二胎的，罚款四百至六百块钱。三个月之内结扎。不管前二胎是男孩女孩，强生三胎的，罚款七百至一千块钱，三个月之内结扎，你看这是给你最轻的处罚，大队部又研究讨论报公社计生办，批准了一个灵活办法。你合计合计抓紧给王主任回个信，已臼，大奎感激的弯了一下腰小声答应着，去吧赶紧回家照顾香玲吧。大奎看了看三叔抬起头往家走去。

进了院子关好街门还没进屋就听到媳妇说话了，回来了，俺娘，俺爹好吧，已臼，我和小孩她姥爷说了谎，说处罚单还没下来，香玲正座在炕上给小孩喂奶，说到：这不算撒谎省的让俩老人操心，你做的对。大奎放下篮子说到这是小孩姥姥给你的鸡蛋，香玲看着大半篮子鸡蛋不知不觉眼圈有点发红。 大奎到外屋洗了洗脸回来，又给熟睡的两个孩子整了整被子座到了香玲身边。这时香玲眼圈里的泪珠一颗一颗落在了正在吃奶孩子的小脸上，大奎看到不知怎么是好，小声说到你别这样一但把奶逼回去更麻烦。你饿不饿我做鸡蛋给你吃吧，香玲轻轻的点了点头，大奎赶紧拿了鸡蛋到外屋生火做了六个荷包蛋回来，说到：你趁热吃吧，香玲接过碗一口气吃完了，把碗递了过来，大奎看着空空的大碗，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滋味，眼圈也红了，说到：媳妇你跟着我受苦了。不要急吗，车到山前，必有路。香玲怨声怨气的说到，你经常说这句话现在遇到山了你找到路了吗？又接着说到：缴现钱是不可能的，别说七百块就是一百块钱也没有啊，要是用工分来顶，除了下雨阴天不能出工外，要缴上这笔钱不吃不喝也要一年半的时间啊。要是不缴这笔钱大队部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香玲又皱着眉头小声说到：你看村东头胖子家有了虎子这个儿子算了吧，但非要再生个女孩，桂兰怀孕两个月的时候怕队里干部看出来，就领着虎子去了东北一个亲戚家，一住半年，怀孕七个月时她认为没事了，就挺着肚子回来生孩子，到家后先是王主任在她家里吃住了三天做工作，要求她做人流，没做通后就让她缴六百块钱，胖子，桂兰都不听。三天后大队部排人把她家里的一头猪拉走了，过了半个月又把她家院里一棵大树给刨出来拉走了，生孩子时不敢去医院，就偷着找了一个亲戚来家帮着接生的，生下来又是一个带巴的。第二天大队部叫了民兵排长大棒带着十几号青年把他们三间房子的门窗全部拆下来拉走了。

那时候正好十月底晚上很冷啊，没办法胖子用席子把前后窗子封死来挡风，桂兰那几天连惊带吓又加上着凉，神经也不正常，那么凉的天不穿衣裳就往外跑，胖子拉也拉不回来，月子里还得了尿失禁病，你看生孩子快大半年了裤裆里掖着一块布，走到人跟前身上尿骚味叫人恶心。

我们……结扎好说我就忍疼挨一刀，这钱可怎么办啊？唉…香玲闭着眼睛叹了口气。正说到这里，就听到有叫门声，大奎说到：这么晚了谁还来？说着就出去了，走到院子里还没问，就听来人说到：大奎是我，哦…是姐夫，说着就把街门开了，刘玉喜进来后说到：有点晚我从门缝里看见屋里还亮着灯我就敲门了，大奎说到：不晚我也是刚进门呢，说着俩人进了屋，刘玉喜说到：弟妹过月子我不好进了去吧？香玲听到急忙说到：你看姐夫一家人那有那么多规矩，快进来吧。刘玉喜看到孩子后说到：脸型像他爹，眼，嘴像你一样漂亮，虎头虎脑的将来前途无量。香玲喜滋滋的说到：姐夫真会说话。起名子了吗？刘玉喜问到，香玲笑着说到小名叫盼盼，大名就等姐夫你这个秀才来起呢，哎吆，这个大事我要好好的查查康熙字典喲。刘玉喜转过身来和大奎说到：你们得了儿子是件大喜事要好好庆贺一下。香玲苦笑着说：还好事呢？我俩快愁死了，姐夫你还说风凉话呢。刘玉喜迷惑的说；香玲你们有了盼盼不就是心想事成的大好事么，爹，娘高兴我们全家都高兴，不就是那七百块钱罚款吗？有大奎这样的好身体，勤快又能吃苦不怕缴不上，古话讲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小盼盼，将来就是你们家的银行啊。哈哈：刘玉喜又笑着说到：只要精神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吗？。大奎，香玲听到姐夫说的这些话心情好些了，眉头也舒展开了。刘玉喜转了话题说到：今天下午去槡家尧老同学宋岗会计那里结了个账，他媳妇也是我们的中学同学，非要留下在她家里吃个饭，宋岗和我聊到：前几天高密县土产公司的采购员吴永贵来他们土窑厂定了一批瓮，

以后还要继续定，老吴说让我们找车送去，一套瓮他出五块钱运费，我算了一下，一套瓮是大，中，小三个套装，重量是一百五十斤，用我们土窑厂拉粘土的毛驴车一车可以拉五套，从这里到高密二百多里路，来回大约两三天，一趟去了人和驴吃的，还赚二十块钱。我想让我二弟宋伟干这活你看行不行，我说可以试一试，不过你二弟才十八岁，平常又没出过远门，找个伙伴最好，相互照应也放心，宋岗说到：已臼，老同学考虑的还是很细。这样吧，我回去和我内弟商量一下看他肯不肯干，宋岗马上应到，这太好了你内弟大奎我了解，能干，勤快，实在，他俩在一块我们就更放心了，玉喜你回去商量一下抓紧给个信。大奎：这不我从他家出来就直接来找你商量，大奎你看怎么样？姐夫：是好事，我一个月能跑五六趟没问题，不知道大队部让不让我干？再说我没有车啊，刘玉喜说到：你明天下午去我那里拿二斤点心，晚上去支书家，做个检讨，说说好话。现在别的村也有这样的事，搞活农村经济吗？公社经常开会，上面是有政策的，也需他会同意。毛驴车我们再想办法，好吗？大奎挺了挺胸，好吧姐夫，明天我试试看？

待续……

笔者：往事不是云烟

20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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