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师长，炮开！（兵团第十师原师长陈芳被开除公职）

向师长报告，开炮!

作者|烽火独狼

公元一九八六年十月十九日十一时许。

经过七个多小时的秘密接敌，兄弟们在“无名三号洞”里待命出击。

英雄营长狄国平无意当中发现的这个地方，此时成为兄弟们发起总攻前喝水小憩、整理物资、待命进发的天堂。假如潜伏在洞外的那片密不透风、人迹罕至的茅草丛里，实在想象不出是怎样一番景象。

按照总攻方案，首先要进行炮击。炮兵兄弟们的大炮显神威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哥们儿从度娘那里得知，一三四0年，世界上第一支炮兵部队正式出现于欧洲。中国第一支正规的炮兵部队由永乐年间出现，也就是一四三0年由明成祖朱棣创建。这支由朝廷直接指挥的战略机动部队，名字叫神机营，在随同皇上南征北战，纵横天下，为收复疆土、掠夺扩张立下了赫赫奇功。

此时此刻，盘龙江两岸的数百门火炮脱下炮衣，排列有序。数百根炮管傲然屹立，直刺云霄。炮弹已经上膛，目标已经锁定，只待命令下达，天空便是烟花礼弹般的绚丽。只待命令下达，人间便是雷霆万钧般的景致。

（盘龙江畔大炮林立）

此次出击拔点作战，为了大获全胜，首长们制定了一个顶层设计的炮战方案。那铺天盖地的的炮火，像极了农民兄弟赶着牛儿耕地，足以将对手们的表面阵地深翻细耕一遍才肯罢休。

作战指挥部里，红军师副师长赵文泷焦急地等待着那个时刻的来临。

公元一九八六年十月十九日十一时五十八分，炮战的时刻终于到来啦。早已等待不及的副师长赵文泷拿起电话说道：“时间已到，向师长报告，开炮！”

位于坪寨的师前沿指挥部，有条不紊，井然有序。各岗位指挥人员屏声静气等待着那个激动人心时刻的到来。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红军师师长刘登云拿起电话，豹眼圆睁，向红军师政委张海阳略微点头，然后向炮兵指挥部主任大声下达了作战命令：“开炮！”

（红军师师长刘登云）

刹那间，整个老山战区沸腾了。

炮火最为凶猛、最为凌厉的当属红军师炮兵团，其次是“金刚钻团”和“铁锤子团”的炮兵营。

红军师炮兵团的前身是红二十八军二二四团一个迫击炮排沿革扩建而成。这个炮兵团在朝鲜参加过金城之战，在青海玉树地区参加过三年平叛，立下了赫赫战功。

金城之战是抗美援朝战争中规模最大的阵地攻坚战，也是最后一次战役。为促使朝鲜停战的目的早日实现，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朝鲜人民军的紧密配合下，于公元一九五三年五月份开始，对联合国军和南朝鲜军发起了夏季进攻战役。在五月十三日至六月二十三日实施的第一次和第二次进攻中，共歼灭敌人四点五万多人。

红军师炮兵团素以“神炮团”著称。奔赴老山前线参加防御作战时，有一次，在云南省砚山县由成都军区、四十七集团军、红军师首长参加的实弹射击考核，第一轮炮击过后，所有的炮弹在规定的时间内全部命中目标。

时任成都军区副司令员、云南前沿指挥部总指挥的廖锡龙非常吃惊。他带着疑惑，安排人员临时布置了两个新的目标，命令炮兵重新射击。一二二榴弹炮二连连长曾西蜀胸有成竹，冷静指挥，在规定的时间内，两轮炮弹准确覆盖了指定目标，令廖锡龙副司令员惊喜异常，接连发出“打得好，打神了”的赞叹。

战后，一二二榴弹炮二连被成都军区授予“英雄炮兵连”荣誉称号，成为二十一集团军炮兵部队作战史上第一个获得集体荣誉称号的连队。

公元一九八六年十月十九日十二时许，万炮怒吼，大地颤抖。

刹那间，地动山摇。八里河东山的天空变成了一片灰色，八里河东山的大地陷入一片炮火，钢铁的热流在咆哮，坚硬的岩石在飘摇，声声排炮溅起了桔色浪花，阵阵轰鸣撕毁着对手的盔甲。

炮兵兄弟们卯足了劲，雷霆万钧般的猛烈炮火，一眨眼就把对手们据守的那些高地一股脑儿笼罩在了一片火海当中。一波又一波的炮弹们发着尖利的啸叫，拖着长长的尾音从哥们儿的头顶上掠过，随之在八里河东山的五十五号高地周围，甚至在兄弟们潜伏的地带四面开花，轰轰隆隆的爆炸声接连不断，任凭腾起的硝烟弥漫在我们的脸盘上，任凭溅起的泥土砾石砸在我们的钢盔上，任凭炸断的枯枝败叶落在我们的后背上。

呵呵，经历了浴火重生般的历练煎熬，经历了如此漫长的渴望期盼，终究等到了这一天。来吧，来吧，让炮火们来得更为猛烈一些吧。纵然粉身碎骨，哥们儿也要借尸还魂，纵然劫后余生，哥们儿也要丰碑永存。

（炮震老山）

据红军师司令部作训科副科长周天宏在《红军师——步兵第六十一师（原大别山红二十八军）34—1工程计划》一文中披露：

炮兵兄弟按照炮战预定作战方案，对五十、五十五、五十七、小青山、三九五、一0一四号等高地开始重点炮击。猛烈异常的炮火，把上述几个高地笼罩在一片火海当中。随着一声令下，红军师炮兵团八五加农炮连六门大炮齐射，竟然在同一时间，全部命中对手们的同一个屯兵洞，干净彻底摧毁了对手们横卧在前沿阵地上的这个曾经不可一世，飞扬跋扈的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永久工事。为此，该连荣立“集体一等功”。

猝不及防的炮战，令对手们晕头转向，仓促应战，急忙命令炮兵实施还击。早已等候多时的我无线电分队的兄弟们，立刻将对手们步炮协同网络的专用频率牢牢锁定，并进行多频道覆盖干扰，一时导致对手们辨不清东西南北，这些可怕的炮弹究竟来自何方？

纵然无线电分队的兄弟们实施了干扰覆盖，对手们还是有所反应。他们的炮弹依旧向“铁锤子团”一00炮兵连和一0七炮兵连两个阵地倾泻过来，一0七炮兵连三班班长王立军、五班班长马志芳被弹片击伤多处，两位兄弟不下火线，仍然坚持战斗。

在大炮高频次的射击中，“铁锤子团”一00炮兵连的十几门大炮炮管打红了，手放上去刺啦一声能烧掉一层皮。炮兵兄弟们立即把衣服脱下来，浇上水甚至浇上自己的尿裹在炮管上，给大炮解暑降温之后，继续发射。

（奶奶地，再干他一炮）

炮战最为激烈的时候，对手们的一轮炮弹向一二0迫击炮连覆盖过来。在轰轰隆隆的爆炸声中，突然，一发炮弹直接命中副班长谭林勇所处的三号炮位，谭林勇兄弟的头部、胸部、腹部等三十八处部位被弹片儿击中，几乎没有留下一句话，几乎没有来得及对这个世界再看上最后一眼，便壮烈牺牲在炮位上。

这场炮战，“铁锤子团”炮兵营以一00炮兵连、一0七火箭炮兵连和一六0迫击炮连分片压制住对手们的十二个浅近炮兵阵地，共发射炮弹三千多发，消灭对手们的炮兵连两个，摧毁迫击炮九门，击毙十一人，击伤无数，使欲哭无泪的对手们始终未能利用就近的火力，对哥们儿和突击队员进行大规模的阻击和杀伤。

这场炮战，红军师炮兵团共发射炮弹六千八百多发，成功压制对手们的炮兵阵地四十三个批次，摧毁炮兵阵地两个、直瞄火炮和高射机枪工事十二个、指挥所三个、屯兵工事十四个、摧毁火力点十九个、大炮二十六门、高射机枪两挺，炸毁通信线路两条、交通壕一百三十三米，击毙九十四人，击伤无数。

（炮兵观测弹着点和炮击效果）

猛烈的炮火打击持续了三十分钟左右，五十五号高地的大部分表面工事摧毁后，炮兵兄弟们对八里河东山五十五号高地由破坏性打击改为向八里河东山五十五号高地东侧延伸射击，炮兵兄弟们的炮火在四周组成了一道浓密的火力网，这样一来，彻底将八里河东山的五十五号高地与对手们的其它高地牢牢割裂开来，五十五号高地此时变成了一座孤岛，彻底成了叫天天不应，哭地地不灵的孤家寡人，越来越有点像关起门来打小狗的意思。

嘿嘿，可恨可怜的人儿们，尔等乖乖等着挨揍吧。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被打懵逼的对手们终于反应过来啦，他们做过多番努力和挣扎，试图想派些帮手来增援八里河东山的这个五十五号高地啊，但是除了被炸得哭爹叫娘，血肉横飞，身首异处，这时候前进半步或者后退一步几乎没有可能，如果一意孤行，统统都是对手们的火葬场而已。

按照命令，哥们儿随着突击队员离开“无名三号洞”，开始向五十五号高地秘密接敌。

从秘密接敌开始，首长们一再命令我们前后行进的间隔距离必须始终保持在三米左右。这不是亲们看电影、看电视连续剧，当然都是战争题材的那种片子啦，比方行军打战啊，比方发起冲锋啊，随着滴滴哒滴滴哒的冲锋号响起，这时候，首长们挥舞着手枪，扯开喉咙喊一声“同志们冲啊！”随之密密麻麻人挨着人，人挤人一窝蜂地开始发起冲锋。在现代战争中，如果遇到这样的场景，这可真是对手们过年的大喜日子：呵呵，送上来这么多活靶子，那些个冲锋枪啊、机枪啊、大炮啊还有手榴弹们宛如打了鸡血一样来了高潮：哒哒哒、嗵嗵嗵，轰轰轰兴奋得一起叫唤起来，这是多么好的战机，多么大的杀伤力呀，来多少灭多少，就着瓜子啤酒，看着这样的电影、电视剧真特么过瘾死了，纯属神仙过的日子嘛。

从秘密接敌开始，首长们要求前后行进的间隔距离保持在三米左右，哥们儿始终感觉这真是个黄金距离。这样一来留给对手们的唯一机会就是不管用枪扫，还是用炮打，或者是用手榴弹炸，平均的战斗减员也就一个左右，假如真像电影电视剧里胡扯的那样，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打仗，那得特么倒下多少人呐。

哥们儿报销掉了携带的所有食物，虽然哥们儿得到了短暂的体力休整，虽然哥们儿的负荷已经超过了六十斤，但为了顺利到达潜伏地点，还是使出了吃奶的劲，钻草丛、越荆棘、穿密林、趟小溪、攀岩石、爬山坡。在攀越一块很大很陡的岩石时，仕勇背着火焰喷射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怎么也爬不上那块岩石。看到这种情况，哥们儿毫不犹豫躬身在那块岩石之下，用稚嫩的肩膀作人梯。当承载着仕勇近一米八的庞大身躯颤颤巍巍起身的时候，这厮仿佛要把老子压成一张扑克牌一般。当他踩着哥们儿的肩膀顺利爬上那块岩石时，顾不上擦汗，弓着腰一把将哥们儿从岩石下面拽了上来，又麻利地冲哥们儿竖起了大拇指，以示点赞。

（突击队员烽火独狼）

呵呵。哥们儿总算没有白辛苦当人梯，这厮还算有点良心呢。公元二0一六年五月份，哥们儿背上两条吉祥兰州烟专门去成都看他。下午请哥们儿吃火锅的时候，谈起牺牲的那些战友，谈起那惊心动魄的故事，两人唏嘘不已。毕竟时过境迁三十多年，与牺牲了的那些战友相比，毕竟我们还在这世界上人模狗样地活着。

那一天，成都烟雾濛濛，细雨霏霏。淅淅沥沥的小雨中，各色行人打着各种花伞行色匆匆，出租车们像受惊的羔羊，惊悚地消失在雨雾当中。哥们儿和仕勇就着火锅喝着酒，回忆着老山前线的点点滴滴，最后特么喝得迷三倒四，小腿儿拌蒜，好几次冲出火锅店，在老板惊愕的眼神中，路边的小树坑里吐满了我俩的碳水化合物，大有一种“天翻地覆慨而慷”的意思。

“无名三号洞”与五十五号高地之间，是一片长满野芭蕉树的开阔之地，在炮火的猛烈打击下，芭蕉树被炸断，枯枝败叶散落了一地，人踩上去便有了一种走地毯的感觉，抛开炮火的威胁不提，行进当中倒也顺畅了许多，炮兵兄弟们功不可没。

当哥们儿和突击队员行进到距离五十五号高地的堑壕五、六十米处，准备架设火箭爆破器开辟通道。这时，佯攻分队的兄弟们开始对五十五号高地侧翼的五十七号高地实施佯攻，那挺伪装已久的十四点五毫米高射机枪终于发出欢快的叫声，最大限度吸引对手们的火力。对手们随即用炮火进行还击，并向我方十二号高地发射燃烧弹和导弹，炮兵兄弟立即用一门大炮进行佯攻射击。三分钟过后，对手们开始还击。炮兵兄弟以事先准备好的十门一00迫击炮、三门一六0迫击炮作为丰厚的“回报”，一鼓作气向对手们的炮兵阵地发射炮弹四百八十发，在短短的五分钟之内将其彻底摧毁。与此同时，无线电分队的兄弟们将对手们实施无线电多频道干扰覆盖，导致对手们的步炮协同网络首尾难顾，应接不暇，陷入一片混乱当中。

费神费力的秘密接敌，惊心动魄的秘密接敌。经过炼狱般的煎熬，兄弟们距离八里河东山的五十五号高地越来越近了。当兄弟们潜伏在山脚下时，五十五号高地影影影绰绰，若隐若现，兄弟们心中热血激荡，一阵窃喜。

因为，目标就在前方。因为，对手就在眼前。

在总攻发起前十分钟的时候，意想不到的新情况出现了。原来，五十五号高地上仍然有六个火力点没有摧毁。为了减少总攻发起时的伤亡，在十分危急的情况下，首长们立即临时抽调一0五毫米无后坐力炮八班，对六个火力点进行炮火覆盖。八班的兄弟们只用了短短的九分钟时间，发射炮弹九发，将火力点全部摧毁，为发起总攻减少突击队员伤亡，赢得最后胜利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神炮显威）

在老山前线防御作战的日子里，红军师炮兵团共执行炮击作战任务一百六十二次，成功压制对手们的各类目标五百九十五个，击毙击伤五百五十二人，其中击毙对手们的团长一名，大尉营长一名，炮兵连一个，摧毁各型火炮四十三门，机枪六十一挺，军用车辆五十八辆，各种工事二百七十二个，观察指挥所十五个，破坏重要桥梁一座。该团有十八个单位先后被成都军区、云南前指、集团军、红军师评委先进单位，整个团有四十一人荣立一等战功。

在横跨近两年、历时二十二个月的时间里，红军师炮兵团创造了双方伤亡比例1:78.9的惊人战绩。云南老山前线防御作战结束后，红军师“神炮团”荣立集体一等功。为此，时任成都军区副司令员马秉臣题词：“神炮震南疆”，时任兰州军区司令员赵先顺欣然提笔：“神炮团”。

（集体一等功锦旗）

红军师炮兵团用掷地有声的钢铁誓言，实实在在的具体行动，诠释了“忠党卫国、神炮制胜、作风过硬、管理严明”的军魂军威。

在电脑上码完本文最后一个字符的时候，哥们儿依旧情不自禁振臂高呼一声：炮兵万岁！

（在此特向王伟功、周天宏战友致谢！）

作者简介:烽火独狼，原名唐兴斌，男， 1984年应征入伍，1985年奔赴云南参加老山前线防御作战。作为红军师49名突击队员之一，参加了1986年当时著名的“10.19”战斗，战后所在防化连喷火突击班荣立集体一等功，个人荣立二等功。退伍后从事过蒸汽机车司炉、副司机、党委干事、团委书记，铁路分局党委秘书、党委办公室副主任等工作，当下在中国铁路兰州局集团公司谋生。工作之余喜欢用文字与心灵对话，20多万字作品散见于各类报刊杂志和网络媒体,长篇小说《最后一位肃王》由中国九州出版社出版发行，并荣登2018年全国百家文艺长篇小说排行榜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