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关历史厂威影(汝南南关无影塔)
南关是指老郑县城南城关那部分,说起南关,小时候总让人联想起革命浪漫主义巨著《敌后武工队》小人书上描绘的魏强、汪霞、贾正、小秃儿他们神出鬼没打击日本鬼子的保定南关......我们的南关大概就是陇海中路与城东路交叉的那一大片地方。核心部位是新郑路陇海路口的郑州卷烟厂,西面是被服厂(服装总厂)、轴承厂、电磁线厂;南边是木材公司,过了二里岗沿城东路北有玻璃厂、皮鞋厂、麻纺厂、铝箔纸厂、塑料一厂(最多时郑州有塑料四厂)、灯泡厂;南有帆布厂、金星啤酒厂。烟厂后墙北边挨城墙、南大街、城南路和熊儿河散布着地膜厂、毛巾床单厂、墨水厂、针织厂和皮革公司(也生产皮包)。
这里曾是城市又一个重要工业区,现在叫工业组团。和棉纺路纺织、华山路重工、南阳路综合比肩而立,以轻工业著称。南关那些厂有印象,因为有渊源。父亲在木材公司干了一辈子,小时候常听奶奶说:你爸上班远,在南关。
第一次到单位澡堂洗澡是小学三年级,爸爸给了票说:长大了,要讲卫生,别再常年不洗澡了。我带着同学,也是街上的发小赵小二和王小五,出了苑陵街,上德华街、大同路、南下街、南大街,过了车水马龙的陇海路,在秋日的暖阳里进了木材公司澡堂。当时都是就地取材,澡堂的拖鞋是木板刻制的,绑了宽宽的绿帆布带子。
我们踢理他啦的进了浴室,在大池子里游了会儿泳,到淋浴头下互相搓洗了几番。出来感觉轻了好几斤、神清气爽,在夕阳照耀下的大树荫里有点眩晕......对面的烟厂是大企业,厂子外的陇海路弥漫着烟草浓郁的芳香。大到超乎一个少年的想象:挨着的木材公司、运输公司都是家属院,烟厂的可以称为家属区,一纵五横的一条街从陇海路直通南面的工二街,临陇海路有俱乐部,对门厂区一角后来还盖了3星级、十几层楼的金叶大酒店......这里生产的黄金叶烟曾经驰名全国,价格也便宜,2毛3一包。父亲常吸,时间长了把食指熏得金黄。后来开发了彩蝶,也是很好的创意,我后来怀疑曾轰动一时的网络歌曲《两只蝴蝶》模仿了它的创意。烟盒上印着两只翩迁起舞的彩蝶,卖1块2毛3一盒,带过滤嘴了,算是中档烟。90年春节第一次去女友家上门,就是买了两条彩蝶,可以拿出手。
烟草工业行业竞争激烈,各厂都在不断开发不同档次的香烟以占有市场份额,立于不败之地。郑州烟厂当时就有好多系列。印象深的是1961年毛主席视察河南,烟厂的师傅加班研制了《散花》,作为献礼。淡蓝色的烟纸底面上,一个古装仕女不是嫦娥就是七仙女,手提花篮,蒋花朵洒向人间......口感棉柔细爽,卖2块8一盒,有啥喜事了咬牙买一盒吸吸。有年在嵩山饭店搞活动,记不清啥活动了,只记的是全国各地都来了人。晚上舞会手脚笨拙的我不会跳舞,坐在角落里一个台子边抽烟,看着俊男靓女们搂抱着在霓虹灯闪烁的舞池里晃来晃去、卿卿我我......
同桌是青岛的俩团干,比较健谈,给我让了根万宝路,我回人家根散花烟。那老兄吸了几口,说:好好吸啊!不行,咱俩换烟,把万宝路塞给我。我觉得赚了,有点不好意思,给他讲了散花烟的来历。他说,不行,你带我出去上街看能买几条不能,回去给领导送礼有面子。我说:好吧。在团市委主要在学校、统战、事业、宣传几个部门掏了些年笨力,得到了认同、也结交了一路弟兄。在宣传部时和烟厂有过接触,至少去过三次,现场会、青工思想调研等等,当时团委书记是个杨姓小女孩儿,白脸清秀,单眼皮像秦海璐。有次活动结束,她送我出来打车,小雨淅淅沥沥的陇海路街头人少车稀,我问她:有男朋友吗?她脸一红噗呲一笑说:孩子刚两岁......
随着上海、云南、杭州、湖北等南方卷烟厂大刀阔斧的改革,郑州卷烟厂曾一度滑向破产的边缘。省里统一把郑州、新郑、安阳三家大厂合并,强强联合,组建中烟河南工业公司,又成为全国500强本省名列前茅的一支劲旅。高端烟的开发成为引擎,品牌先是统一为红旗渠、后来一度是金芒果,最终落脚为黄金叶。开发的新烟,厂里各部门要向本系统送一些样品试吸,反馈信息做进一步改良,也为了市场推广。
在团市委后期,有天书记打电话说:来我办公室。想着又有什么艰巨的任务需要我完成,一路小跑上了四楼。书记扭身从柜子里拿出两条烟:你干活卖力、加班多、吸烟多,这是烟厂新出的天叶,慰劳你。我顿时感激涕零......重组后的烟厂搬到了南三环经开区附近,远远望去现代化的牙白色建筑云烟蒸腾,墙壁上镂刻着巨大的浮雕——黄金叶。15年听在这里上班的女儿同学父亲说:效益不错,一年挣个20来万,准备再买套大房子。问到小杨,他说,已经是我们副总了......
高二时,青春发育,男孩子也开始注重仪表。看班上同学都穿了皮鞋,就缠着爸妈给买。终于拨了钱给我。晚上揣着钱跑到后面石平街找同学张国庆,他在皮鞋厂上班。昏暗的灯光里,他翘着二郎腿牛逼哄哄的说:不好办啊,你得等,看我找领导能给你批一双不能!千恩万谢地出来,焦灼的等待了俩月。有天他上门送来了皮鞋:没你穿的40的,给你弄了双41的,就这都不错了,差点给我头挤破...... 又是千恩万谢的把他送走。28元不是个小数,在鞋里垫了三层鞋垫、前面塞进去一团旧报纸,穿着得意洋洋起来。这双鞋是黑色半高跟,难怪172的我被19中的女友说有175。
当然也有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擦得锃亮,穿了10年。皮鞋厂挨着麻纺厂。三姐下乡回来分配到这里。觉得比爸爸单位更远了,远的有点飘渺。只记得妈妈为了给她改善伙食,经常做些饺子、红烧肉之类好吃的用铝饭盒让她上班带着。再向北是玻璃厂、铝箔纸厂。当时这些厂效益都不错,周边生活配套设施完备成熟,有次三姐发了电影票,我骑车带着女友王老师晚上去看。
在麻纺厂旁边的解放电影院看了场苏联进口大片《解放》。散场时,一出电影院门,高大的路灯照的天空彤红,下面的广场和城东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很多小商品摊、小水果摊、小吃摊,请女友吃了糖葫芦、菠萝块儿和羊肉串,那时还不流行炸鸡和啤酒......
这些厂红火了不少年,但随着国有企业改革的深入,原有产品落后已不能跟上市场需要的步伐。麻纺厂曾改为绿城纺织厂,生产地毯,也没有坚持多久。曾经名噪一时、仅次于洛阳玻璃厂的郑州玻璃厂也走向了破产之路。铝箔纸厂按照市里统一安排被效益好的郑州百货大楼兼并。皮鞋厂也不生产皮鞋了,关门大吉。
企业的转型和改造升级不是一句话的事,也不是某些领导所能左右的,是历史的原因,市场需求、科技研发、产品精细化、内部管理降耗各个方面,当时我们都落后南方先进地区不是几个档次。改革需要勤劳,更需要智慧和契机。
背靠熊儿河的地膜厂,还有一个记不清位置的电焊条厂,曾是神一般的存在。奖金多、效益好的让人眼红,谁家孩子进了这俩厂,像考上了大学,又像今天迈进了华为和阿里巴巴的大门。主要是产品对路:地膜厂生产塑料地膜,那时全国各地都在建蔬菜大棚,供不应求、销路好的不得了;电焊条厂赶上国家开始大上基础设施建设,市场广阔,此厂的产品质量也曾在全国名列前茅,没有效益差的道理。多年后,这两个厂子也销声匿迹了,除了上面的原因,观念的落后、思维的迟钝、小富即安的心态也是企业由盛到衰的原因。
这方面同样处于南区的金星啤酒厂做的就很好。民营企业有一定自身优势,也有掌舵者个人因素。刚到机关时书记要求,要练就铜头铁嘴兔子腿,首先学会拉活动赞助,是一种综合锻炼:铜头就是不怕碰壁、铁嘴就是能打动对方、兔子腿是指拉到赞助去拿钱要比兔子跑的还快......
金星啤酒厂产品不断改进、敏锐把握市场、善于营销推广,一度曾在成都、昆明等地建有分公司。是产业6强企业,也是我们拉赞助的主攻对象之一。
第一次拉大型活动赞助,就是到那里。那是刚到学校部,要举行首届十八岁成人仪式,部长和我约好去那里试试运气。一大早骑着车到了厂门口等着,小雨把砂石路面淋成了黑色,像柏油路。躲在厂对面草席棚子小卖铺门前避雨,传呼响了。为了工作方便,部长找家底殷实的事业部两个部长给我借了个数字传呼,在小卖铺电话回过去,部长愧疚的说,不好意思啊,刚接了通知跟书记去住村,现在已经在路上了,你先去和他们谈吧。在小卖铺买了盒散花烟,用手接了些雨水抿了抿大背头,看门老汉看我装的比较豪横,也没敢问我,陪着笑脸看我直奔厂里办公楼二楼,找到负责营销的副总小李,一个白脸谢顶的精明青年,自我介绍后,给他让烟,他不吸。不吸我自己点上一根,给他大谈了一个小时活动的历史背景、时代意义、将引发的巨大社会反响以及对参与活动企业发展壮大带来的不可估量的深远影响......没有拉到钱,但还是对他有所触动。他提出,厂里来拉赞助的太多,僧多粥少,董事会层层把关,恐怕耽误你们的大事,不过,我这儿的飞艇和八个氢气球可以让你免费使用,这我可以做主......
说起轻工口,要说一下油脂化学厂。该厂不在南关,位于嵩山路二环支路交叉口,是效益良好的中型企业,小时候家里用的都是他们生产的中州牌肥皂,深黄色坚硬像砖头,去污能力却极强。妈妈用它把我常穿的白衬衣、蓝裤子,胸前的红领巾洗的一尘不染。
在统战部时有次陪部长去调研,出来时天已擦黑。团委书记聂磊是个戴眼镜满脸疙瘩、精干而憨厚的青年。很神奇的是这个聂磊和河南青年报的聂磊竟然长的像双胞胎,起初总把他们认错,找青年报的聂磊买洗衣粉、找油化厂的聂磊发活动新闻稿,使他们很为难。他提了两大兜子福乐尔香皂、肥皂、洗衣粉、洁厕精、洗发水、护发素......非要我们收下。推辞不掉,这些洗化用品在家里用了半年,受到了媳妇的高度赞扬......
福乐尔是英语鲜花的意思,也是他们厂开发的系列产品,曾经和山西奇强一起占领北方不小的市场,电视广告也较洋气,曾留下美好印象。在宝洁等国外大品牌的强力冲击下,福乐尔成了昨日黄花、油化厂最终也曲终人散。聂磊像锅炉厂春飙一样在企业破产后,作为特殊人才被市科技局引进,做了下属一个中心的书记,又和他青工部时的孔部长可以朝夕相处,把酒言欢,两人天天喝的东倒西歪、昏天黑地、乐不思蜀......
兴也勃焉、亡也忽焉,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企业和人一样,都会经历潮起潮落的历程。在大潮中不能自己,随波逐流也好、劈波斩浪也罢,在过程中奋斗过了,就没有遗憾,就值得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