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乡村岁月(老兵回忆抗战时期的岁月)
乡村田埂间那不起眼的土丘下,真的埋葬着为中国的解放事业抛头颅洒热血的抗战老兵吗?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而讲述者情不自禁的眼泪却又让我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七十年了,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七十周年。这七十年来每一次的纪念和寻访,都会有太多故事深深震憾着人的心灵。
许多时候,我们甚至不能把那些在乡间过着普通日子的老人,与那穿越硝烟炮火的抗战英雄划上等号。也不相信,当年九死一生的英雄,最终会默默无闻在某个乡村里终老。同时也让我们警醒,中国的黄天厚土下,哪个地方都可以埋葬英雄,而那段在国家生死存亡关头全民抗战的血泪史,却永远不能被埋没。
我们不能忘记当年支撑这支武装力量的抗战老兵,更要永远记住那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新型军队——在抗日战争的烈火中诞生的新四军。这支队伍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弱到强,在日、伪、顽的夹击中不断发展壮大,成长为坚持华中敌后抗战的中流砥柱,成为华中人民抗战的钢铁长城,为抗日战争的胜利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建立了不朽的历史功勋。
建立这些功勋的不光是抗日将领,还有那些出生入死的普通士兵,能了解到这些士兵的故事当是一种荣幸。
我的寻访缘于一次乡间采风,活动并非纪念抗日战争七十周年,而我在选择采访对象时,却碰到了父母都是抗战老兵的弟兄。
这兄弟俩,看穿着打扮,举止言谈都不像农民。
一个说今年是抗战胜利七十周年,我想给你聊聊我的父母;
一个说今天正巧是父亲节,我想就采访的机会回忆父亲,也算是献给父亲的礼物。
打量着眼前已须发花白的两位老人,我急切地想要了解,在他们心底究竟住着一位怎样的父亲?
父亲唐彩章,一九○○年生于河南睢县,一九六九年因肺癌卒于巨王林,享年六十九岁。和许多逝去的巨王林村民一样,最终被兖州巨王林的一抔黄土所埋,又与许多巨王林村民不一样,黄土下埋葬的是位有着传奇经历的外乡人,这个从炮火硝烟中走进巨王林并当了多年支部委员的异乡人,为巨王林的发展建设做出了很大贡献。
在我们纪念他的今天,方觉得六十九岁,搁现在来说,算不得高寿,可今人就算活到九十六岁,也未见得能经历唐彩章这死去活来、跌宕起伏的人生。
一九三七年十月参加革命的唐彩章,一九三八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所属部队乃著名抗日将领彭雪枫领导的豫皖苏边区抗日游击队,一九三九年十一月十一日,河南竹沟“确山惨案”发生后,奉新四军军部命令,游击支队改番号为新四军六支队。
一九四○年八月,八路军三三四旅新二旅与六支队合编为八路军第四纵队,一九四一年一月六日,发生“皖南事变”,八路军四纵队奉命改编为新四军第四师,彭雪枫任师长兼政委。同年二月十日,汤恩伯率十万反共顽军大举进犯豫皖苏边区,彭雪枫指挥四师进行长达三个月的反顽斗争。唐彩章正是在彭雪枫、邓子恢领导的淮北反“扫荡”作战中,荣立了三等功。
记不清打过多少仗,唐彩章向儿女说起过的大小战役就有数百起,时间一长,连儿女们也记得迷迷糊糊。父亲讲述最多,印象最深刻的当是一九四二年十一月十三日至十二月十六日,那场持续打了三十三天的淮北反“扫荡”战斗。
这次“扫荡”以日军第十七师团和第十三混成旅团为基干,加上伪军第十五师、第二十八师和苏淮特区绥靖军两个团,以及各据点的伪军,共计步兵六千五百人至七千人,骑兵六百人,并有坦克两辆,汽车一百二十辆,汽艇九艘,汽划子十艘,飞机七、八架。以我方之兵力观之,似乎早已预定是战败之局。
因为,敌我态势,以数量论,则以少御众。以武器论,则经弱敌强,没想到,最后我们却以五比一的敌我伤亡比例取得了辉煌胜利。
每次忆起这次战斗,父亲都为哪些战死沙场的战友们伤心而泣。
今天的我们更是难以想象,在敌我力量严重悬殊的情况下,三十三天的反“扫荡”战斗,新四军第四师就分别以袭击战斗、袭扰战斗、遭遇战斗、伏击战斗、破击守备战斗(被袭战斗)等数种战略战术,和地方武装进行了三十七次战斗。这三十七个战斗中,最为惨烈的当为十二月十日坚持内线作战的第四师第九旅第二十六团进行的朱家岗保卫战。
这次战斗,在敌我双方兵力悬殊的情况下,激战数十个小时,先后进行十多次肉搏,歼灭日伪军两百余人,为扭转局势起了决定性作用,但我方也损失惨重,父亲唐彩章所在的一个营打到最后就剩下了当班长的他和一个战士。
危急关头,他们跳出战壕,卯足力气举起刺刀刺死两个日伪军后,继续追着敌人跑,跑到了哪里自己也不知道。等到战斗结束清点战场时,没见着唐彩章,部队上以为他已经阵亡。哪料想,正当师部怀着沉痛心情给他开追悼会时,他又领着一个战士奇迹般的站到了大家面前。战友们顿时转悲为喜,队部给他记了三等功,并时常开玩笑说他是活着的烈士。
这位活着的烈士还参加了一九四五年十一月初,为阻止国民党军队向津浦路西根据地的主力部队和地方党政机关进攻,坚守珠龙南山头、抗击蒋顽进攻的著名的南山头战役,此次战斗也是寡不敌众,结果二十七人被俘,四人壮烈牺牲。其中董立才为保护同志,假称排长,被敌人活埋,父亲也是又一次死里逃生。
讲到这里,唐彩章的大儿子唐福州已是泪流满面。或许这个在父亲解放福州时出生而得名的儿子,在这个特殊的节日里,怀念父亲的心情十分复杂。
父亲活着的时候还不兴父亲节。他感慨从硝烟炮火中一次次死而复生的父亲,却在和平年代输给了病魔,再也没能复生。
唐福州刚收了眼泪,二儿子唐明海又开始哽咽。曾是军人的他,回忆父亲病重期间,要求他领着去拜谒彭雪枫烈士墓的情景。
他忘不了在江苏省泗洪县城南半城镇的将军墓前,父亲向他讲述当年部队为了隐蔽保存抗日实力,在洪泽湖的芦苇荡中一藏就是十多天,用臭鱼充饥的凄惨。父亲在将军墓前老泪纵横、失声痛哭的画面永远定格在了他的脑海。
现在想想,虽然天不假年,比起三十七岁就为国捐躯的彭雪枫将军,父亲唐彩章还多活了近一半。也就是从那时起,唐明海渐渐明白了,父亲一生为什么会那么淡泊名利,知足安然。
随着自己也一年年老去,唐明海常常想起那年父亲在葡萄架下让他写下的春联。上联:马列主义普天下;下联:天下大同到人间。当时的唐明海把“普天下”听成了“葡萄架”,他不相信不识字的父亲能说出这样的对联,能有天下大同的理想。
父亲在儿子们的心目中,是个大英雄也是个老顽固,他们无法洞察父亲沧桑的内心世界,却能从父亲讲述的一次次死里逃生中,想见老一辈革命军人为今天的和平幸福所付出的努力。
父亲的又一次脱险事关一次关帝庙苦战,历史上有好几次和关帝庙有关的战斗,有台儿庄大战期间,三十一师师长池峰城将军在新关帝庙组织的五十七人敢死队,夺回了城西北角阵地;有一九三四年十月二日,红十三军二团余部赵裕平、应保寿等二十多名游击队员在关帝庙里打响的所谓“应保寿部突围战斗”;还有一九四八年十月,以粟裕将军为首的碾庄战斗前沿指挥部的办公处“江苏土山关帝庙”等等。
父亲参加的究竟是哪一次关帝庙战役,儿子们已不能完全准确的讲述清楚,只记得那是父亲唐彩章任侦察股长期间,有天夜里带着两个侦察员侦察敌情时,因黄协军告密遭围攻被逼进了关帝庙,十八个日伪军,人手一把刺刀寒光闪闪。黑夜里,一把把刀迎面刺来,幸亏父亲年少时练过小洪拳,尚能灵敏腾挪,不至于被刺穿。眼见着刺刀追着声响刺到了关帝庙的柱子上,父亲反手夺过,命中敌人,致其一刀毙命。
敌人恼羞成怒,发着狠冲过来,父亲三个人哪是十八个日伪军的对手?一看武斗不过,父亲决定以智脱险。他悄悄喊过两个侦察兵弟兄,如此这般交待一番,迅速把本来穿在身上的灰色军大衣脱下来披着,然后听他一声令下,三人迅速冲出庙门。敌人发现目标后,来不及反应,只是本能地伸手去抓,结果只抓下来了军大衣,侦察兵们早已金蝉脱壳,翻墙而逃,瞬间遁了踪迹。
还有一次是侥幸脱险于高梁垛。没文化的父亲,称那些杂交高梁为青纱账,是与敌周旋的天然屏障,他说那些高梁穗子快熟的时候,就像被捶过的牛蛋,可一旦高梁穗成熟便会被砍伐,成为无用的高梁秸,一排排搠在屋山头上。却没料想,正是这看似无用的高梁秸救了父亲一命。
据说那天晚上是月黑风高,执行侦察任务的唐彩章被敌人发现后,躲进了高梁秸和墙形成的犄角。犄角里伸手不见五指,蹲不能蹲站又不能站,只能趴着。就那么趴在地上,屏着呼吸,跟明晃晃的刺刀躲猫猫儿,这可不是玩儿的,若不是习过武的练家子,还真难逃过那一劫。
明明看着有人进了这小犄角,敌人哇哇叫着一阵乱刺,想当然地认为躲在里面的人早已被刺成了肉酱,便狞笑着离去。又一次死里逃生的父亲受到了师部的嘉奖,却从此落下个毛病,走夜路时,眼前总像有利刃在飞、寒光在闪。不过,他从来不怕,他知道那是他智胜敌人的纪念——幻觉。
打了那么多仗,父亲没有受过伤?看来那小洪拳可不是白练的。
对于我的疑问,唐彩章的两个儿子先是笑笑,后是悲叹。
当过兵的唐明海说,唉!那能没受过伤呢,身手再好,肉胎凡身也挡不了子弹,子弹可是不长眼睛的。当时已是华东军区第三军队副营长的父亲唐彩章,正是在解放济南的战役中被一颗流弹击中右手,击断了中指,一九四八年转业到地方。转业后的父亲,做了许多在今天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些事情基本上我大哥都是亲历,下面就让他说说吧。
唐福州先是一笑,很是懊悔地说,小时候不懂事不理解父亲,常常抱怨他,现在想想真是不应当。尽管父亲转业时有点心不甘,一辈子都在为没能参加淮海战役而遗憾,但他是积极投身到祖国基本建设中的典范。
父亲觉得自己没文化,做不了特殊贡献,就凭着早年当过泥瓦匠的经历,主动申请发挥一技之长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当时的祖国百废待兴,为补充地方建设人才,谷牧任命唐彩章为济南第二建筑公司经理。一九五四年全国大搞农业合作化,唐彩章又响应号召,从省治单位下乡到滋阳县(今曲阜和兖州的合并)新驿乡(现在的新驿镇)高吴桥镇,成立互助组搞合作社。
当时省政府有文件,下乡的干部搞完合作社后可以返回原单位,父亲唐彩章却主动申请留在当地,成为了饮食服务公司经理(现为兖州火车站批发市场),经历了一九五八年的大跃年,大练钢铁,一九六○年,兖州巨王林兴办万头养猪场试验基地,唐彩章成了猪倌儿,把全家人从兖州县委宿舍直接搬到了巨王林村儿。
俗话说,水往高处流,人家都是越升职位越高,唐彩章一个营级干部,却一直往低处走,从省到县,又从县居民直接变成了村民,把孩子们也都变成了农民身份。本来,还有一次选择机会,一九六○年退休时,组织上给唐彩章两个选择,一是回济南老干所,一是选择留在巨王林,唐彩章不顾孩子们的反对,又一次选择了留下。
他说巨王林是他的第二故乡,这里有他无法割舍的感情和乡邻,想起那些在战斗中英雄献身的战友,他对生活特别知足,无所谓身份不身份,干部和农民,也完全没顾及到孩子们在成长进步的过程中,干部子弟和农民子弟所存在的巨大差距。每当孩子们遇到难题回家抱怨他时,他只有一句话:“比起我年轻时,你们就知足吧!谁也甭想沾我老八路的光,你们要立新功,不要吃老本儿。”
也就是唐彩章这句“要立新功,不要吃老本儿。”成就了孩子们。四个孩子自立自强、不等不靠,都在各自领域做出了骄人的成绩,成为了抗战家庭的典型,也成为了巨王林村的骄傲。
大女儿一九六四年毕业于山东大学政治系,在山东理工大学机械工程学院副教授的位置上退休,大姐的儿子、女儿都是山大的保送生,如今一个是团级干部,一个是武警消防处的副处长;大儿子唐福州一九六八年高中毕业后,在东风联中(现在的兖州十一中)任教,一九七四年转为正式教师,一九七九年进修了山大中文系,任教以来,指导的学生作文多次在全国中学生作文大赛中获奖,本人也多次荣获指导教师一等奖。如今已是桃李天满天,其中不乏重要位置的高官。
二儿子唐明海,从小羡慕父亲武刀弄枪并能缴获小日本儿的三八大盖儿,一九七○年在商业局参加工作后,又于七二年入伍去了青岛警备区,七七年提干后,从政治处宣传干事,到宣传股长,再到一九八四年考入中国人民解放军南京六军高级指挥学院(现为南京政治学院),一九八八年转业到兖州物资局任党委常委、人事政工科长、党支部书记,直到退休。
唐明海的女儿在省政法学院毕业后,以笔试面试总分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邹城市司法局;唐彩章的小女儿,兖州师范毕业后,进修到山大中文系,成为一名优秀教师。如今的唐彩章一家,被乡邻们评说为两袖清风、一门忠烈。
乡亲们都没有忘记,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唐彩章是如何接济乡邻。口里挪肚里攒节省下来的工资,只要乡邻张口,他都不会拒绝,对于借出的一块两块钱,他宁肯自己一省再省,一抠再抠,也从来不让乡亲们还。上点年纪的人都还记得,这个军转干部一家也和大家一样挖草根吃树皮,把省下的窝头儿接济给老弱病残的乡邻,快要饿死时被唐彩章救活的王姓姑娘,如今再说起,依然涕泪纵横、感激不尽。
讲述完兄妹四人的成长史和奋斗史,唐福州轻松地笑着说,真得感谢父亲因固执而留给子女们享用不尽的精神财富。同时也忏悔,作为懂事较早的老大,他受益最多,也对父亲抱怨最多。如今回过头来再把父亲当年的一些事儿讲给后人听时,心里已是满满的敬意与悔愧。刚上初中的唐福州,偶尔知道同学的父亲曾是父亲手下的侦察兵,后来成了团级干部,心里很是失落。不久,同学的父亲要请父亲去做客,当父亲让他向同学打听那团级干部都抽什么烟时,他便不情不愿。
后来父亲自己打听到那时的团级干部大多抽的是大前门,就又给儿子唐福州分派个任务,让他去买两盒比大前门还好的烟,报酬时一个新书包。为背上向往已久的新书包,唐福州跑遍了整个兖州城,以五毛四一盒的价钱买到了两盒紫罗兰香烟。当时只想着新书包,并不能明白父亲的心思。
还有一次就是父亲生病,初中尚未毕业的唐福州用地排车拉着他去医院,父亲一遍遍嘱咐他,医疗费用要按正规符合条件的报销,其他的一律不要。后来病越来越重时,为了节省去医院的时间,就雇了个三轮车,结果在离医院二三里的地方,唐福州就被父亲赶下了车,理由是,坐三轮车是老干部享受的报销权利,儿子不能沾光。
当时一肚子委屈跟着三轮车奔跑的唐福州,怎么也想不明白,甚至有点恨父亲。父亲心狠的不光是这一次,在分管着兖州饮食服务公司时,他带着孩子们去洗澡,洗完澡后宁肯住澡堂,也从不住他分管的宾馆;领儿子参加考试后去他分管的民族饭店,给儿子买两个包子,他却宁愿啃自带的煎饼,也不吃饭店一口饭……他的冥顽不化,一次次让家人受尽了委屈伤透了心。
最让儿子们伤心的是,母亲临终时家里竟穷得连副棺材板儿也买不起,眼睁睁看着母亲不能入殓,大儿子唐福州悲痛无奈的违背了父亲一生不给组织添麻烦的信条,哭着冲进滂沱大雨,去找当时的公社书记宋炳义。欣慰的是宋书记放下正在作着的报告,以公社党委的名义差人杀伐了公家的一棵杨树,连夜为母亲打造了一副厚实的寿材。
说到这里,唐福州和唐明海又一次难以自制地抹着眼泪。孩子们只看到了父母年轻时吃的苦,却未能亲眼看着父母在越来越好的年代享受到一丁点儿福,想想就心酸。可怜辛劳了一辈子的母亲王素莲,年轻时夫唱妇随,跟着丈夫唐彩章颠沛流离、南北转战,在巨王林安下家后,吃尽了苦头,最终却像一片落叶,随着丈夫无声无息地飘落在了巨王林。母亲一生是不是无怨无悔,儿子们也说不准,只是觉得这个同样是老八路、新四军的女人活得有点亏。
王素莲本是河南泰康人士,一九四四年加入了新四军,曾在新四军后勤服务部的军服厂工作,随丈夫唐彩章转业到地方后,主动放弃工作,一心相夫教子、操持家务,一生与人为善、坦然洒脱,同样参加过革命却没能享受退休工资及相关待遇。但王素莲从没有抱怨,她把事情看得很淡,特别知足于一家人的平安相守,从未对上级提过什么要求。
困难时期,把余下的粮食接济村里弱小,她却去捊榆钱儿,挖野菜,采树叶儿,用巧手制作成不同口味的吃食,哄骗孩子们的味蕾,填充着家人的胃;在指望工分儿吃饭的年代,她又拖着严重的哮喘病,带病坚持挣工分儿。
无论生活如何熬煎,她都没有怨言,惟一担心的却是丈夫一生的耿直和口无遮拦。从战场拼杀过来的唐彩章,眼睛里从来揉不进沙粒,更不会摧眉折腰。哪怕是在人人自危的文革时期,面对红卫兵的造反,他也明确表示出深恶痛绝,常用河南话咬牙切齿地痛骂,“这些巴虎头孩子,老子给你们打下了江山,你们却反过来斗这些老子,良心都让狗给掏吃了……”吓得母亲赶紧关门闭窗,去捂他的嘴。
然而,一个革命军人的磊落坦荡、不卑不亢又怎么能捂得住呢?任凭时光怎样流淌,任凭岁月如何沧桑,巨王林埋葬了他的忠骨,却埋没不了他的丰功伟绩。这对隐没在巨王林乡野的革命夫妻,让我们永远敬仰;这抗战家庭的革命后代,对第二故乡巨王林那份深情的眷恋,让我们由衷的感动。
行笔至此,唐彩章和王素莲老人的革命事迹如涛涛河海在我心中绵延,唐福州、唐明海老哥俩的讲述依然萦绕在耳畔……访谈的录音,我在深夜里听了一遍又一遍,总觉得相比那一场场残酷的战争,什么样的文字都不足以表达心中的感慨。
惟愿在采写过程中,我一次次流下的泪水,能让逝者含笑,让述者心安,并以此真诚的记述对哪些像唐彩章、王素莲一样,隐没在乡间,默默终老的抗战英雄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